石說新語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偏偏「上青」正當行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石尚清

         我媽在為我命名時，並沒有預料到「上青」這兩字日後會如此出名；伍佰的廣告出來之前，我也沒想到自己從此會跟啤酒結下不解之緣。可是現在只要一自我介紹，似乎就引起人舉起啤酒杯一飲而盡的衝動。

         幾年前在邵族部落喝到自釀的小米酒，優格般質地甜蜜口感讓我大為驚豔，後來到原住民部落，都會眼巴巴地希望人家再端出小米酒來宴客。可惜一聽到「上青」二字，熱情的原住民會差小孩去買箱啤酒回來，然後大開我玩笑：「ㄟ，你代言的啤酒來了！」其實我不討厭啤酒，嚴格說來還蠻喜歡的，不過啤酒利尿，雖然自己的淑女架勢，還沒有到像大S般絕不在男友面前去廁所，不過在眾人面前，每十五分鐘離席一次，還是挺尷尬的。

         在「上青」未大為流行之前，我的名字給人的印象是男性化。陌生人打來的電話，從來都是以「請問石尚清『先生』在家嗎」做開頭，絕無例外。印象中最深刻的一件事，是高一時提著棉被到學校報到，學長領著我和弟弟一路走到男生宿舍，才知道要住的是我；當時學校有夜間部，使用的是同一個教室，我們流行在抽屜裡留信做起筆友，少女情懷如詩如畫，我收到的總是女孩子的來信。不過也有好處，接到廣告電話時，我一概是以「喔…石尚清不在耶！」回絕。

         雖然感謝父母沒給我一個淑芬、雅惠之類的菜市場名，可是大家記得的通常只是諧音：石尚清？石上青？石上清？石尚青？...我的名字到底是那三個字，老是被寫錯，除非發生印章刻錯健，保卡寫錯的烏龍，我也懶得再糾正人家。本來一直以自己名字獨一無二而沾沾自喜，不過廣告一出，ㄕㄤˋㄑㄧㄥ這兩字就給用濫了。有次走省道回台中，一路看到的「上青」，有賣檳榔的（這是最大宗），有賣海鮮的，啤酒就不用說了。每次看到「上青」招牌，我都有進去拗老闆給個「沙必斯」的衝動。檳榔活魚啤酒皆可「上青」，人生真是無處不「尚清」啊…好在，之前並沒有把我的名字全用上的商店。不過自從在中潭公路上看到一家名叫「石上清泉」的名字之後，我就知道自己連名帶姓地淪陷了，偏偏店又不是我開的，想來實在有幾分不痛快。張愛玲說出名要趁早啊，我早出了名，偏偏不是自己的名。

         前些日子才想到問老媽我名字的由來，怎麼想到用這兩個字？「石上青」感覺比「石尚清」有意境啊，你看，石頭上的青意，感覺多美！沒想到老媽國學造詣與美感遠超乎我，她喜歡幽夢影，張潮賞玩人生一向喜用「…以…為尚」，所以她依樣畫葫蘆造了一句「石頭以清奇為尚」。我慚愧之餘，也為老弟捏了把冷汗，老弟名喚「尚白」，取其「清白傳家」之意。不過如果照老媽原來的句型，石頭不只以清奇為尚，也以拙趣為尚，若為他命了個「石尚拙」的名字，他肯定會抱撼終身。

         這名字伴我二十餘年，還未為我帶來多大好運，倒是讓老師教授提前記住我而不便蹺課，我只希望真有機會成名了，不要被人家當成是另一種跟石頭有關的新產品上市。自己對杯中物的理解，尚停留在喜歡發酵酒甜甜口感的幼稚園階段，偏偏「上青」正當行，看來短時間之內要擺脫向我舉杯而來的啤酒，是不可能的事了。